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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寧要門閥老爺的草,不要集體農莊的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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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寧要門閥老爺的草,不要集體農莊的苗

大堂之內一群門閥中人死死地看著那口出狂言的家夥,躲在一角裝狗的縣令微微搖頭,要麽就是所有百姓盡數逃到了胡問靜和司馬越的地盤,要麽就是學胡問靜和司馬越搞集體農莊,哪裏還有第三條路?那個瑯琊王氏的子弟雖然毫無禮貌又猖狂無比,但是有一點那瑯琊王氏子弟說對了,此刻就是生與死的選擇,總不能還有不生也不死的神奇狀態吧?

有人厲聲對那口出狂言的家夥道:“薛定諤,你說,你到底有什麽第三條路既不生也不死?”好些人已經開始挽起袖子,痛打這個家夥出口氣,然後老實推行集體農莊。

薛定諤看著眾人冷冷地道:“怎麽,不信我?想要打我?那就算了。”

幾個門閥中人見薛定諤的神情似乎真的有第三條路,急忙打圓場:“老薛且說出來,大家都在一條船上,何必為了一點小事傷了和氣。”

薛定諤得了面子,輕輕地撫摸著手裏的貍花貓,淡淡地道:“做事情要抓重點,瑯琊王氏自從王澄王敦死後竟然連重點都抓不住,敗落之相已顯,衰亡也就在這一二十年內了。”

一群門閥中人哪有空聽你吹牛逼?

薛定諤看著焦急的眾人傲然笑道:“那些百姓為什麽要去投靠胡問靜和司馬越?難道是因為集體農莊?錯了!大錯特錯!那些百姓投靠胡問靜和司馬越不是因為集體農莊,而是因為能夠吃飽飯,能夠有肉吃,與集體農莊還是什麽其他新奇玩意沒有一點點的關系!”

一群門閥中人細細地品味,好幾個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有幾個聰明了已經猜出了一些,顫抖著問道:“所以,你的第三條道路是……”

薛定諤的聲音斬釘截鐵:“減租減息!”他看著一群門閥中人,眼中閃爍著瘋狂地光芒:“那些低賤的佃農以為租種我們的田地沒飯吃,沒肉吃,所以跑到有飽飯吃有肉吃的集體農莊去,那我們就用減租減息對付他們!”

“哨卡攔不住他們想要吃飽飯有肉吃,人盯人沒有辦法阻擋他們想要吃飽飯有肉吃,誰阻攔他們吃飽飯有肉吃誰就是他們的敵人!僅僅用武力是無法解決問題的,只會導致更大更激烈的沖突。”

薛定諤冷冷地道:“有一點瑯琊王氏是對的,若是再單純的用武力阻攔百姓去集體農莊,這些百姓說不定就造反了。嘿嘿,官逼民反啊,刀劍都攔不住百姓想要吃飯,幾個仆役手中的惡犬和棍棒怎麽攔得住?”

一群門閥中人用力點頭,此生第一次發現大批的惡仆和惡犬沒有辦法對百姓造成威脅,心中很是有些惶恐。

薛定諤厲聲道:“人心比刀劍利,人的(欲)望比刀劍利,我們只能以毒攻毒,只能用更大的好處,或者看起來更大的,更實實在在的好處阻攔百姓。”

一群門閥中人緩緩點頭,若是各個門閥對佃農減租減息,佃農們立刻就能發現不用老天爺給面子就能多收三五鬥,就能贖回賣掉的棉襖棉被,就能買一角好酒,一群佃農會有如此現實的好處不拿,而堅持跑去不熟悉的集體農莊?

一個門閥中人沈吟道:“若是我等減租減息,或許還會有個別佃農一心要去集體農莊,但是大多數佃農都會留下來。”一群人門閥中人用力點頭,減租減息後大批佃農離開的可能性不大,不論是做熟不做生,還是只拿看得見的芝麻,不拿看不見的大餅,佃農們都沒有理由還會遠離家鄉去投奔胡問靜和司馬越。

另一個門閥中人鼓掌大樂:“好一個減租減息!只要那些佃農得了好處,這集體農莊制的威脅不攻自破。”眾人一齊大笑,沒想到薛定諤如此簡單的手段就破了集體農莊,看來真是被百姓逃離以及瑯琊王氏的恐嚇嚇住了,不然怎麽會看不破這麽簡單的事情?

一個門閥中人卻皺眉問道:“薛兄言之有理,唯有減租減息才能遏制佃農逃難。可是……”他盯著薛定諤,誠心問道:“減租減息到底減多少?若是減得少了,那些佃農定然還會去集體農莊,若是減得多了……”他看看身邊已經沒了笑容的眾人,道:“……若是減得多了,我還不如搞集體農莊。遵從了瑯琊王氏的命令能不能得些好處是不敢想的,可至少不會得罪了瑯琊王氏,求個無功無過保平安。”

一群門閥中人陰沈了臉緩緩點頭,別看那些佃農臉黑黑的,三十歲就滿臉皺紋像是五十歲了,對道德禮儀完全不懂,對國家大事毫不關心,似乎都是蠢到了極點,其實佃農們對佃租、對一個銅板的好處計算得清楚極了,少賺了一個銅板都會讓他們面紅耳赤拿起鋤頭拼命,這減租減息帶來的好處若是沒有集體農莊多,那些佃農肯定依然堅持要去集體農莊的。

好些門閥中人臉色慘白,有些話誰都沒有說出口,若是那些佃農真的只是逃難去了胡問靜或司馬越的地盤其實算不上非常糟糕,門閥的田地今年沒人種植,明年還會沒人種植嗎?這上好的田地就在這裏,找兩條腿的人總比找三條腿的(蛤)蟆容易。最糟糕的情況是……

縣衙外隱約有佃農們的叫聲傳了進來:“……我們要集體農莊……憑什麽瑯琊王氏能搞集體農莊,我們不能搞……”

這就是最糟糕的情況,一群靠著門閥吃飯的低賤平民竟然想要反客為主了。

一群門閥中人盯著薛定諤,若是減租減息減得太多了,他們真的不如去搞集體農莊。

薛定諤冷笑道:“我等熟讀四書五經都搞不清集體農莊到底需要付出多少利益,那些泥腿子就真的搞得清楚?”他冷冷地道:“他們只看見了可以吃飽飯,可以十天有肉吃,看見了他們手裏沒有餘糧了嗎?看見每天天亮做到天黑累死累活了嗎?若是集體農莊賺得沒有減租減息多,胡問靜為什麽不減租減息?真以為胡問靜傻嗎?那可是本朝第一個女官,第一個女皇帝!”

一群門閥中人呆呆地看著薛定諤,你到底是哪邊的?你這是在徹底否定你自己的減租減息,建議大家進行集體農莊嗎?

那薛定諤嘆氣,認真地道:“集體農莊可以賺更多那沒錯,可是付出也多啊!我們需要給所有的佃農蓋統一的房子,需要建立學堂,需要給他們做飯,需要給他們看病,若只是這些,我說不定咬咬牙也賭一把了,老百姓死活要集體農莊,瑯琊王氏逼著我們集體農莊,那麽大家就集體農莊好了。可是!”

薛定諤眼神悲傷無比:“可是,我們只是門閥,不是皇帝啊!”

一群門閥中人心中一動,陡然理解了,好些人臉色慘白。

一個年輕的門閥子弟依然沒明白,看著眾人的神情莫名其妙,集體農莊又關皇帝什麽事情?

薛定諤淒苦地道:“集體農莊制真的是個好東西,百姓有飽飯吃有肉吃,農莊的所有者有更多的糧食收成,皆大歡喜。然後,賦稅怎麽辦?”

薛定諤看著年輕的門閥子弟們認真地問道:“我們只是門閥,我們也要繳納賦稅,我們開墾了更多的荒地,有了更多的收入,是不是該交更多的賦稅?”

“集體農莊中百姓偷懶怎麽辦?胡問靜和司馬越可以殺人立威,我們平日裏打死的賤人也不少,可是真的能夠殺幾百個不肯賣力的佃農嗎?”

一群年輕門閥子弟微微皺眉,只覺事情沒有想象得那麽簡單。

薛定諤繼續道:“這些或者都可以與縣令與瑯琊王氏商量,未必無解。可是,若是災年呢?我們養得起這麽多無事可做的人嗎?若是三年大旱,我們是不是就要破產?”

所有門閥中人臉色一齊大變,一群年輕門閥子弟更是震驚地看著薛定諤,他們的心中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門閥會破產,門閥不是有堆滿幾個糧倉的糧食,有堆滿庫房的錢財布帛嗎,他們怎麽會破產?

薛定諤冷笑著:“怎麽,以為我們身為門閥就不會破產?我們倉庫裏的糧食本來就是從地裏收來的,從數量上來說就是全給佃農也不夠他們一年的吃喝,依然必須加上了大量的野菜才行。嘿嘿,三年大旱,地裏顆粒無收,我們就要承擔三年的農莊百姓的吃飽喝足,你們幾個年輕的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誰家能夠直接扣去三年的糧食收成?”

門閥中老年人一齊搖頭,每年的收成肯定有部分被賣錢了,不然哪裏來的綾羅綢緞琴棋書畫?門閥中的糧食供整個門閥吃三年乃至吃十年都沒有問題,但是供所有佃農全家吃三年基本可以吃垮了大部分門閥。

一個門閥中人慢慢地道:“連續三年大旱的幾率不大,兗州沒什麽大旱,但是三年蝗災還是有的。”好些人臉色更加難看了,百年前若不是兗州青州起了蝗災,黃巾賊會乘機崛起?

薛定諤看著眾人,緩緩地道:“若是我們想要賣地逃難呢?百姓要逃難,我們難道就不需要逃難?胡問靜與司馬越對門閥態度惡劣,趕盡殺絕,我們距離胡問靜的地盤如此之近,今年胡問靜似乎要休養生息,不會打仗,明年呢?若是胡問靜有了足夠的糧食,大軍進攻本地,我們難道在這裏等死?自然是要逃走的,這田地不能賣,糧食被農莊的人吃光了,我們難道也要去外地做難民嗎?”

一個門閥中人手中的茶杯落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他一直擔憂胡問靜的進攻,但明年只怕定然會看到胡問靜殺過來了。

薛定諤道:“瑯琊王氏率先推行集體農莊制,他又是頂級豪門大閥,若是要借此主持本地所有集體農莊呢?本地所有田地不管是誰家的地,統統歸瑯琊王氏管理又怎麽辦?我們能知道地裏的產糧究竟是多少,耗費到底是多少,又究竟收成了多少?落到我們的手裏的又究竟有多少?”

一群門閥中人對這類宅鬥宮鬥手段最熟悉了,不用想就知道

落入了瑯琊王氏的手中的集體農莊肯定是拿不回來的,基本就成了瑯琊王氏的東西,誰家若是敢與瑯琊王氏講理還會立刻成為墳墓中最帥的屍體。

薛定諤臉色陰沈,道:“集體農莊是個好東西,可以讓所有佃農吃飽喝足,有力氣,又有忠心度,可是這集體農莊一看就是軍國利器,與我們門閥有什麽關系?集體農莊的士卒打仗很厲害,與我們有什麽關系?死了的士卒算誰的?安家費誰出?士卒打贏胡問靜得來的好處是誰的?這集體農莊歸屬瑯琊王氏掌管,這農莊士卒和農莊收成都歸瑯琊王氏掌管,我們的利益和安全又在哪裏?”

一群門閥子弟臉色鐵青,原本以為集體農莊是針對門閥的,現在才發現集體農莊是想要造反做皇帝的人的必選,怪不得胡問靜選擇了集體農莊,司馬越選擇了集體農莊,現在瑯琊王氏也選擇了集體農莊了。可是他們只是小地方的小門閥,最大的願望就是當個大官,從來沒有想過有能力有實力可以造反做皇帝。

薛定諤緩緩地道:“瑯琊王氏在爭霸天下的路上已經落後了,集體農莊制度是瑯琊王氏的最後機會,可這與我們有什麽關系?我們只是想保住財富保住性命而已。”

一群中老年門閥子弟一齊點頭,到了這個年紀早已看清自己就是一個蠢蛋,爭霸天下笑傲江湖的美夢早就醒了。一群年輕門閥子弟眼神陰冷,差點將自己的基業憑白送給了瑯琊王氏。

薛定諤眼神中又是殺氣四溢,又是悲傷無比:“所以,我們不能只看這收入,虧點錢沒什麽關系的,我們家大業大虧不死的,但若是采取了集體農莊制我們的家業很快就不是我們的了。”

眾人一齊點頭,減租減息的額度不妨大一些,比集體農莊給百姓的好處還要多,那麽百姓就缺乏動力鬧事了。他們看似少賺了不少,但是田地在自己手中,佃農也聽自己指揮,與執行集體農莊制之後盡數落入瑯琊王氏手中相比簡直是天大的勝利。

薛定諤道:“只有我們一城一地減租減息是不夠的,必須讓其餘郡縣也推行減租減息。”眾人會意,僅僅他們對抗瑯琊王氏的吞並太過刺眼,必須發動各地的所有親友一齊對抗瑯琊王氏。

數日之後,瑯琊王氏境內各郡縣一齊掀起了大規模的減租減息。

有門閥中人帶著一群仆役在村口大聲地叫嚷:“……佃租統統降低到三七開,地主家三成,佃農七成!……對,不管哪個門閥哪個地主老爺的,不敢以前的佃租是多少,今年的佃租統統一樣三七開!”

一群村民驚喜極了,三七開!做夢都只敢想想四六開啊,這群大老爺是發瘋了嗎?

另一個城池之中,一群人在街上敲鑼打鼓到處游走:“……當當當!不要上當,集體農莊累死累活的收成都不是自己的!當當當!三七開!全城所有佃租統統三七開!三七開啊,這輩子誰聽說過三七開的佃租,簡直就是白送啊!當當當!多勞多得,勤勞致富,省吃儉用才能發家致富!”

一群百姓很是覺得有道理,集體農莊什麽都好,就是所有產糧統統歸農莊太不合理了,比常人辛苦了十倍,可一年到頭只有吃了些肉和拿了六十文銅錢的工錢,這算什麽?只要自己在地裏累死累活的幹,一個月就能賺幾百文錢,憑什麽這麽多錢都給了農莊?檸檬小說

有百姓大聲地叫著:“大家不要去集體農莊,還是門閥老爺們有良心!”很多百姓用力點頭,三七開的佃租啊,努力一年就有錢成親了。

有村民直接跪下了,淚流滿面:“門閥大老爺,你是大善人啊!”

更多的村民跪下了,齊聲喊道:“門閥大老爺,你是大善人啊!”

三七開的佃租不是大善人還有誰是大善人?這兩句話喊得理所應當理直氣壯真心誠意。

有人猶豫極了,三七開是真的太優惠了,但是集體農莊的吃飽飯有肉吃,以及免費的學堂實在是吸引他。周圍的人嘲笑著:“三七開啊,比以往多了兩成的收入,兩成的收入能夠吃多少肉?孩子上學堂?就你那蠢樣也不照照鏡子,你家後代配出文曲星嗎?”

某個城池之內,一群門閥中人冷冷地與瑯琊王氏的子弟對峙,雖然沒有公開撕破臉,但是瑯琊王氏想要借著集體農莊的機會吞並各地的小門閥,而小門閥堅決反抗的形勢已經人人心知肚明。

瑯琊王氏的子弟皮笑肉不笑:“看來這集體農莊的力度不夠大啊,來人,通知全城百姓,瑯琊王氏的集體農莊每五日就有肉吃,所有人每年兩百文工錢。”以為三七開就厲害了?我瑯琊王氏有的是錢,隨便就開出三七開無法比擬的條件,有本事二八開或者一九開啊。

一群門閥中人同樣皮笑肉不笑,王八蛋,竟然拿錢壓人,以為我們就只能束手待斃嗎?一個門閥中人微笑著:“想不到瑯琊王氏如此愛民如子,罷了,我等也不甘落後。來人,通知全城百姓,不論男女老少,不論是農民還是商人,只要願意開墾荒地,我等門閥願意借牛一匹,種子一鬥。”

一群門閥中人微笑著,有本事繼續鬥啊。好些人的眼神中帶著濃濃的勝利感,集體農莊最大的破綻就是不能給農民提供屬於私人的田地,只要各個門閥鼓勵開荒的命令一出,集體農莊分分鐘完蛋。

某個村莊中,門閥的仆役們鑼鼓聲喧天:“特大喜訊!”

無數村民用比以往勤快和興奮一萬倍的速度趕到了村口,熱切地看著門閥的仆役們,期盼著新的好消息。不少農民黝黑的臉上散發著幸福的光芒,祖宗十八代都沒有遇到過這麽多好事情,最近老天爺一定是換人了,才會大赦天下。哦?皇帝才大赦天下,老天爺不大赦天下?沒關系,反正就是老天爺給百姓好處了,不拿就是逆天。

門閥的仆役們大聲地道:“天道酬勤,門閥老爺決定獎勵勤勞致富的老實百姓,即日起,只要手腳勤快,早上種地下午養豬的佃農,門閥老爺決定每十日借他一匹耕牛開墾荒地,荒地!”

另一個城市的街道上,有人敲鑼打鼓:“大家都來做門閥的佃農啊,只要肯簽約做門閥佃農的,荒地、耕牛、種子全部由門閥老爺提供,買一送一,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一群卷著褲腳的百姓樂呵呵地看著,到了此刻再不知道瑯琊王氏與本地的門閥老爺們開始鬥氣就是蠢豬了。

一個百姓憨厚地笑著:“繼續鬥,繼續鬥,狗咬狗!”

一群百姓笑著,有錢的門閥老爺為什麽要鬥起來他們不在乎,但是能夠讓他們占到便宜就是大好事,只管鬥到滄海桑田世界毀滅。

有百姓提醒眾人:“如今我們是熱餑餑,不要輕易出手,只要我們熬得住,兩邊的價格還要往上漲。”一群百姓讚同極了,此刻自己就是那商鋪中的緊俏貨,兩個顧客都想要,誰想買走必須加價。

一個百姓用力的對眾人揮舞著拳頭,大聲地給眾人打氣道:“大家堅持住,千萬不要賤賣了,現在是嬰兒底,一定會沖破天花板的!”

一群百姓大聲地歡呼:“寧要門閥老爺的草,不要集體農莊的苗!”都喊得這麽誇張了,瑯琊王氏的集體農莊必須加碼吧?等瑯琊王氏加碼之後立刻就喊“寧要集體農莊的草,不要門閥老爺的苗。”

幾個門閥子弟在遠處看著,只覺心中惡心到了極點,這群低賤的平民就是在吃著高尚的門閥的血肉。

一個美麗的貴女氣得臉都紅了:“我一直以為他們很可憐,寫了很多佃農可憐幸虧的詩詞,我家每年都會在青黃不接的時候施舍野菜粥野菜饅頭,沒想到這些百姓如此可惡,竟然想要坐地起價!”她心中憤怒無比,她對百姓們這麽好,百姓們看到她就該高呼某某大小姐來了,聽說她家需要佃農種地就該雀躍加入,高呼只要是為了某某大小姐,就是不要錢也行。可是現實卻是相反,這些百姓擺明了不記得她的好。

一個英俊的貴公子冷笑著看著那些百姓,不屑地道:“這是以為物以稀為貴,可以待價而沽了?真是一群賤人啊。”

其餘門閥子弟同樣冷笑,這個世上什麽時候輪到韭菜做主了?

……

某個城池的官道上,幾十個面黃肌瘦的百姓慢慢地走近哨卡。胡人占領了他們的家鄉,他們只能向南方逃難,卻不知道哪裏才是落腳點。

一個小孩子蹣跚地走著,眼巴巴地看著爹娘,道:“爹爹,我餓……”

爹顫抖著從包裹裏取出最後八分之一個饢餅,想要塞給小孩子,娘厲聲喝道:“你想讓全家餓死嗎?”爹手一顫,急忙縮回了手。這個饢餅很小很小,但是若是與野菜一起煮湯足夠一家人吃的了。

小孩子哇哇大哭,坐在地上不走了,爹娘只能厲聲喝罵,伸手就打,但一點用都沒有。

哨卡處一個士卒沖了過來,一秒到了那小孩子的面前,攔住了動手打人的孩子爹娘,柔聲道:“孩子這麽小,不懂事,怎麽可以動手打呢?打壞了怎麽辦?”他伸手從懷裏取出一個野菜饅頭,遞到了小孩子的手裏,柔聲道:“吃吧,吃吧,沒關系,吃吧。”小孩子用力的吃著硬邦邦的野菜饅頭,口水染濕了大半個野菜饅頭。

孩子家人惶恐地道謝:“多謝兵老爺,多謝兵老爺。”

那士卒淡定地揮手,道:“小事情。你們去哪裏?”孩子家人老實交代,無處可去,只想遠離戰火。

那士卒笑了:“那就來薛家種地吧,薛家的佃租只收三成,七成是佃農的,七成啊!”

四周幾十個面黃肌瘦的難民都擠了過來,驚喜地問著:“門閥老爺真的只收三成佃租?”這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大善人。

有難民疑心很重,狐疑地道:“不會是新開荒的田地吧。”都是莊稼人誰不

知道新開荒的田地需要種豆子給土地增肥,三年之內種其他東西只比顆粒無收好了一點點。

那士卒搖頭:“是不是荒地,我說了不算,你們自己去薛家看,若是荒地你們只管離開就是了,牛不喝水還能強按頭嗎?”

幾十個難民只覺有道理極了:“去看看,去看看。”“若是真的遇到了大善人,我們全家生生世世給大善人做牛做馬。”

那士卒點頭,道:“跟我走。”帶著幾十人向薛家的田地方向而去。

薛家的田地前,薛定諤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道:“今日就是最後一日,你家到底租不租我家的田地,給個爽快話。”

一群佃農淡定極了,集體農莊還沒有大漲價,慌什麽,捂住了籌碼堅決不能拋售。有佃農賠笑道:“老爺,前幾日集體農莊的人來過來,開出了不錯的條件,我們不太好拒絕啊。”所有佃農眼巴巴地看著薛定諤,就不信你不立刻加碼。

薛定諤笑了,手中的茶杯蓋子輕輕地剔著茶杯邊緣的茶葉末,道:“你們是以為我薛家沒了你們,這田地就租不出去了?”

一群佃農笑而不語,幾個年輕的小子眼色中閃過得意和自信,沒了我們就是沒人租種你們家的田地。

薛定諤笑了,淡淡地道:“那麽,今年你們所有人就退租吧。”

一群佃農驚愕地看著薛定諤,不明白薛定諤有膽子說出如此絕情的言語,就不怕他們去瑯琊王氏的集體農莊嗎?

薛定諤冷笑:“來人,盯著這些人,從現在起這些人不再是我薛家的佃農,敢走近我薛家的田地的,立刻打斷了腿!”

薛家與幾十個佃農退租的消息很快傳遍了縣城,無數佃農不以為然。有人笑道:“沒人種地,看薛家怎麽辦。”其餘人點頭,以前田地是搶手貨,張家退租,李家立刻搶了種,但是如今會種地或者想要種地的人個個都在等著瑯琊王氏與各個門閥鬥氣擡價,誰會過早的出手接盤?

有人惡狠狠地道:“都聽好了,縣城內誰家敢接受薛家退租的田地就打死了誰!”一群人點頭,事關所有人的錢財,誰敢壞了大事就打死了誰。

小半個時辰之後,幾十個難民畏畏縮縮地看著眼前的田地,眼睛放光,莊稼人看田地的眼神犀利得很,看水源,看泥土,看陽光,看周圍的田地,幾乎一秒就能判斷出這些田地是上好的田地。

一個難民顫抖著道:“真的是三七開,我七,地主老爺三?”

一個薛家的人走了過來,大聲地道:“沒錯,就是佃農拿七成!喏,這是契約。不識字?沒關系,我們去縣衙立字據。”

一群難民立刻信了,敢到縣衙立字據的人怎麽可能作假?“好!我簽!”

三成的租金哪裏去找?說什麽都要簽了!

附近一群佃農憤怒地望著那些難民,打死沒想到竟然有人搶他們的耕地。有人忽然瘋狂地從人群中沖出來,厲聲道:“這是我家的田地,憑什麽給你!”

幾個薛家的仆役立刻幾棍子將那人打倒在地:“已經退租了,怎麽是你家的田地?若是敢威脅打攪我薛家的新佃農,我薛家就打死了你全家!”

幾個難民立刻就懂了,然後鄙夷極了,三成的佃租都不肯租,就這腦子也配做農民?

薛定諤哈哈大笑:“以為我薛家沒了你們,這田地就沒人租了?老實告訴你們,你們不幹有的是人幹,我薛家的上等田地還怕沒人租嗎?”

附近無數佃農驚恐地看著翹著二郎腿的薛定諤,只覺一切怎麽與他們想得不同。

有佃農反應極快,賠笑著叫道:“老爺,老爺!我家願意簽約。”三七開的佃租已經很優越了,錯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

有人開了口子,這一直無法進行的新佃租飛快地就簽了下去。

薛定諤一點不驚訝,他繼續喝著茶,看著頭頂的藍天白雲,瑯琊王氏雖然是一條龍,但是想要與地頭蛇鬥還是有些難度的。

……

王衍看著一群瑯琊王氏子弟,臉色鐵青。說真話,他很想下令殺光了這些違背瑯琊王氏的命令,與瑯琊王氏對著幹的門閥,但是他考慮到嚴重的後果,只能采取隱忍。

天下門閥勢力龐大,得罪門閥的人往往不知不覺就死了,曹老板如此勇猛無敵,結果曹魏沒多少年就被天下門閥聯合推翻了,司馬家祖孫三代司馬懿司馬昭司馬炎心狠手辣,花了偌大精力廢除了州郡的武力,收攏了天下的軍隊,即使如此也不敢對豪門大閥動手,只能坐看“王與馬,共天下”,門閥勢力之大可見一斑。

瑯琊王氏與司馬家“共天下”,兩家是同一個級別的,司馬家不敢得罪天下門閥,瑯琊王氏就敢了?只看司馬越強行執行集體農莊制,結果被天下門閥嫌棄,身為皇室貴胄不能取得完整的冀州,被一個小丫頭壓著打,就能知道這得罪了天下門閥之後立刻進入了“失道寡助”。瑯琊王氏難道也要殺光門閥,強行執行集體農莊,最後“失道寡助”,被另一個門閥取代?

王衍仔細衡量大局,此刻天下勢力之中只有瑯琊王氏高舉聯合門閥的旗幟,天下門閥的賢能自帶幹糧和大軍投靠瑯琊王氏,認瑯琊王氏為主只是時間問題,他怎麽可以因為小小的摩擦逼反了天下門閥呢?

王衍盯著大堂中瑯琊王氏的子弟們,要怪就怪這些蠢貨辦砸了事情!

數百個瑯琊王氏子弟個個不敢說話,努力低頭看腳趾,白癡都知道把事情辦砸了,可是就是沒搞明白辦砸在了什麽地方。

王衍看著一群子弟,忽然笑了:“其實也沒什麽,不就是各地的門閥與老夫不肯建立集體農莊嗎?從目的上看,其實我瑯琊王氏依然是大勝啊。”

一群瑯琊王氏子弟急忙配合著:“對,我瑯琊王氏只是想要控制人口外流,穩固基地,提高產量,這些目的都達到了。”

“對,不管是集體農莊的糧食還是各個門閥上繳的賦稅,只要數量多了就是我們贏!”

王衍聽著這些馬屁話,惡心之餘覺得其實也沒錯,他的第一目的就是制止人口外流,如今明顯達到了,甚至超額完成了,各個門閥搶著吸收流民,這人口越來越多了,哪怕與胡問靜開戰也有些底氣了。

王衍微笑著,找到了重點之後他也不惱怒了,何必生氣氣壞了自己呢?

……

鄴城。

道門設計的新犁頭和胡問靜畫的曲轅犁已經通過了實踐驗證,雖然還存在不足的地方,但是各方面的數據已經吊打現有的犁,去泰不敢怠慢,立即推廣到了各地,各地的鐵匠和木匠鋪連夜開工正在打造新的曲轅犁,應該不會誤了春耕。

煒千望著三千中央軍士卒在鄴城外的田地裏忙碌,聽著幾個士卒大聲地吆喝著戰馬,戰馬牽引著犁在地裏快步前進,犁頭深深地進入了泥土之中,開墾出一條深深的溝。煒千的嘴角露出了笑容,馬也可以耕地,只是這馬兒太嬌貴,吃得多,又容易生病,終究是牛耕最好,但中央軍的戰馬卻多得是,僅僅從匈奴人的手中就繳獲了幾千匹。

煒千問過了老農了,此刻春耕雖然遲了一些,但是馬拉犁比人拉犁快了十幾倍都不止,應該不會耽誤了耕種。她很是滿意,又微微失神,她以前可不懂得種地,沒想到現在對能夠趕上春耕竟然如此的欣喜。

遠處,一些士卒在堆白骨塔。原本這鄴城的三四十萬百姓的屍骨應該埋入萬人坑,然後立碑紀念的,但是煒千不願意,力排眾議將這三四十萬鄴城百姓的屍骨築造了一個高高的白骨塔。

煒千對著三四十萬鄴城百姓說不清是恨還是痛,但不論是恨還是痛都必須讓所有人記住。以為可以對著胡人高舉雙手投降,以為胡人會殺人殺得心軟了的人個個都在墳墓之中,後人若是看了這三四十萬鄴城百姓的京觀依然會面對胡人老實投降,跪下等死,那麽這些後人死得活該。

這三四十萬人之中有沒有英勇戰死的人呢?

煒千認為一定是有的。三四十萬百姓怎麽會沒有一個正常人?這敢於反抗的人應該單獨立碑。

但是煒千沒有辦法從一堆白骨之中得知誰是跪下等死的懦夫,誰是奮戰到最後一刻的英雄。她只知道英雄一定是少數,不然區區五萬胡人怎麽可能殺光三四十萬人?

煒千微微嘆氣,這以死者白骨築就的警示世人、激起世人反抗胡人的白骨塔委屈了戰死的英雄。但那些英雄地下有靈應該會讚成她將他們的英雄白骨一起築成了白骨塔以警示後人吧。

煒千只能如此安慰自己,這事情其實有些一廂情願了。但看著那三四十萬白骨,煒千手腳都在發抖。

遠處,有一騎斥候飛馬而至,路過煒千的時候微微勒馬,大聲招呼著:“煒千將軍,瑯琊王氏正在建立集體農莊!只怕沒有百姓進入司州了,這鄴城只怕要空了。”那斥候有些惋惜,若是各地的百姓進入了司州正好填充空無一人的鄴城,這鄴城也算是換了個方式覆興了。

煒千笑了笑:“沒關系。”她知道胡問靜其實不怎麽想要大批的百姓,司州的糧食很緊張,若是多了太多的人口只會讓所有人回到每天一碗野菜粥的惡劣過去,然後很多人就會心生不滿。

胡問靜在各地宣傳“集體農莊好”只是她逼迫天下按照她的意願改變。若是天下百姓都能吃飽飯,有肉吃,百姓的日子好過了,漢人的體質更好了,力量大了,不會有孩子剛生出來就因為養不起而溺死了,那麽胡問靜的目的就達到了。

哪怕胡人也因此過得好了,胡問靜也不在意。胡人也是人,不造反,不吃人,老實種地就是好人。搶漢人的東西,殺漢人,吃漢人,那就是必須千刀萬剮。

煒千微笑著,很是認同,她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這個世界更好。世界能夠變得更好,只是因為她們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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